要問日本人最喜歡中國的哪個城市,一定是蘇州,沒有之一。
因為蘇州有風橋,更確切的說是因為一首詩。
一千兩百年前,張記在蘇州的一艘小船上,寫了一首寂寞清冷的風橋頁簿。
月落烏啼霜滿天,江風餘火對愁眠,孤蘇城外寒山寺,夜半鐘聲道客船。
從此蘇州,除了聞名天下的園林,更有了張記的風橋。
寒山寺位於蘇州風橋鎮,歷史上僅次改名,始建於南朝梁武帝時期。
出名廟立蒲民塔院,黃貞觀年間,高僧寒山和石德來到這裡做住址,才改名寒山寺。
北宋時改名蒲民禪院,南宋年間稱風橋寺,元旦又改為寒山寺,沿用至今。
最後改回寒山寺,就跟風橋頁簿有關,因為它實在太有名了,不僅在中國家喻戶曉,在日本也是。
唐朝時,這首詩就隨淺唐時傳入日本,進入日本教科書。
一千多年來,無數日本人到蘇州,就是為了看月落烏啼霜滿天,聽夜半鐘聲道客船。
日本人喜歡風橋頁簿,對寒山寺也情有獨鍾,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。
日本東京仿照蘇州建了一個寒山寺,還仿照中國做法,用石頭刻了一塊風橋頁簿的詩碑。
住持寒山的詩非常口語化,淺顯易懂,為許多日本人所喜愛,至今日本還流傳著三百多首寒山的詩,所以日本人對寒山寺也就很有感情。
到了清末,有一個三號叫寒山的日本僧人山田潤子,聽說只有到中國才能學到真正的書法,就西渡中國,在已經荒廢的蘇州寒山寺擔任住持。
他發現寒山寺那口赫赫有名的唐鐘,也就是張記在半夜聽到的那口鐘,明清之際就已經被盜運到了日本。
在中國滯留四個月後,這個日本人寒山回到國內到處尋找唐鐘的下落,但是沒有找到。
於是他便募集資金,八年之後,也就是1906年,由小林城等一批工匠精心鑄成了一對青銅鐘,一口留在日本,一口送回蘇州寒山寺。
所以現在寒山寺的鐘並不是唐朝原物,但是也注入了一段略宗還宗的中日民間文化交流佳話。
但日本人跟寒山寺的故事還越沒有結束。
《風橋葉柏》這首詩實在太出名,歷代文人書寫刻碑的不計其數,明代大書法家文貞明也寫過一塊,他寫的碑一直到清末還在。
1860年,第二次鴉片戰爭時期,寒山寺毀於戰火,詩碑只剩殘片。
1906年,寒山寺重建,請了清末著名的大學者于悅重新書寫《風橋葉柏》詩碑。
1937年12月,南京淪陷,當時清華日軍華中方面軍的司令官松井石根就在蘇州,他是南京大屠殺的元凶之一,甲級戰犯。
聽到消息,他欣喜若狂,立刻狂奔到寒山寺,在《風橋葉柏》詩碑前與另外八名日本人合影,並將照片寄給御人天皇。
因為日本天皇也非常喜歡這首詩,他還表示想一睹詩碑的真容。
於是松井石根就想把《風橋葉柏》詩碑運去日本,又怕引起中國民眾的反抗,他就計劃先把詩碑運到日本舉辦一個博覽會,再利用調包祭把真碑留在日本。
寒山寺的住持靖儒法師得知這一消息,立刻請來石刻大師錢榮初,讓錢榮初刻製仿碑,準備在日本人行動前先來一出調包祭。
後來仿碑刻好了,但是被日本方面截獲,至今仍藏在南京總統府內。至於真碑為什麼沒有被運去日本,原因不明,總之是我們中國人的幸運。
在唐代以前,寒山寺是不知名的小寺,自從有了詩人張記的《風橋葉柏》才名聲大振。
數千年來,寒山寺屢回屢建,主要就是托了這首詩的福。
風橋本來是蘇州一座極其普通的小石橋,因為張記,它成了名橋。
而寒山寺旁的兩座小山,也因為張記,後來被改名成烏提山和醜勉山。
張記是唐玄宗天保年間的近事,流傳下來的詩作有四十幾首,最有名的就這一首,一首就夠了。
假如沒有《風橋葉柏》流傳下來,張記這個名字一定會跟其他無數人一樣消失在茫茫歷史長河裡。
寒山寺和風橋能不能保存下來,也非常難說。
時間和戰火可以磨滅一切有形物質,卻無法磨滅漢語文學的永久魅力。